济水的湮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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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12-03 02:05

济水一作泲水,古人把它和长江、淮河、黄河并称为“四渎”,也是古代巨流之一。可是随着岁月的消逝,这条水道绝大部分早已湮塞。成了历史的陈迹。

 

一、“河北之济”与“河南之济”

 

济水最早见于记载的是《禹贡》:“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将济水说成是一条跨越黄河独流入海的水道。《汉书·地理志》:“《禹贡》王屋山在东北,沇水所出,东南至武德入河。”按王屋山在今河南济源县西北四十公里,汉武德县在今河南武陟县东南,意即源出今河南济源西北王屋山的一段河道,古时叫做沇水。汉时,它从今武陟县南流入黄河,人们对这段在黄河北面的济水,称做“河北之济”。其下游入河的水道曾数度变迁,据《水经》沇水:“又东至温县西北,为济水。又东过其县北,屈从县东南流,过隤城西,又南当巩县北,南入于河。”按三国时温县在今河南温县之西,巩县在今河南巩县之东,说明三国时河北之济是由今河南温县西南入河的。又据《水经注》引《晋地道志》:“济自大伾入河”。这里所指大伾系在今河南荥阳县西北汜水入河处,说明北魏时已改在温县的东南入河。后因原来入河的水道被黄河所筑河堤堵塞,始改道流入今漭河。

 

2-11  河北之济与河南之济

至于黄河以南的济水,本来是从黄河分出来的一条支津。经荥泽东出陶丘会汶入海。它所接受的黄河泥沙,经过在荥泽中停留沉淀,再加上荥阳与郑州之间,有京、索、须等几条源流短促,泥沙较少的小河注入,因而相对来说,济水不如河水那样浑浊。古代的地理学家看见济水与黄河以北的沇水隔岸相对,而且两条河流的河水均较清,便误会这是一条跨越黄河的水道。将济水看作“河北之济”的下游,而称为“河南之济”,合称为“清济”。

 

二、济水“三伏三见”的臆说

 

对于《禹贡》所述济水“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的提法,历代经释家从晋代的郭璞以至唐代的许敬宗,多从“入”、“溢”、“出”等字上望文生义,作出许多玄想,逐渐发展成为“三伏三见”的臆说。

《水经注》:“《山海经》曰:‘王屋之山,联水出焉,西北流注于泰泽,郭景纯云:联、沇声相近,即沇水也。潜行地下,至共山南,复出于东丘。……今济水重源,出轵县西北平地”。按共山在济源县北二十里,轵县在今河南济源东南,意即古济水自王屋山顶的太乙池发源后,随即潜流于地下,至今济源县北的平地上复出,流至今温县西南,这是“一伏一见”。《水经注》又引“《晋地道志》曰:济自大伾入河,与河水斗,南泆为荥泽”。就是说济水又自今温县东南潜流地下越过黄河以后,在荥阳以北复出,潴积为荥泽,这是“二伏二见”。

济水入河在河的北岸,而荥泽在河的南岸,对于这样一条小川,如何越过辽阔的黄河,古代经释家们作出了各样的解释。如《释名》:“济,济也;源出河北,济河而南也”。《尚书·孔传》:“济水入河,并流十数里而南截河,又并流数里,溢为荥泽”。《尚书·正义》:“济水既入于河,与河相乱,而知截河过者,以河浊济清,南出还清,故可知也”。对这些似是而非的玄想之词,连唐高宗李治也表示怀疑。许敬宗回答他的质问时说:“古时五行皆有官,水官不失职,则能辨味与色,潜而出,合而更分,皆能识之”。唐时河南的济水已湮塞不通,许敬宗又将济水伏流说进一步加以引伸谓:“自此(温)洑地过河而南出为荥,又洑而至曹、濮,散出于地,合而东,汶水自南入之”。这就是说在今荥阳东北的荥泽以东,济水又转成伏流,向东潜行至陶丘(今山东定陶西)之北,方从地下溢出,这是“三伏三见”。

济水的“三伏三见”说,流传很久,甚至沈括在《梦溪笔谈》中也说:“今历下凡发地皆是流水,世传济水经过其下,东阿亦济水所经”。可见三伏三见的怪论,影响之深远。

宋代著名地理学家程大昌在其所著《禹贡山川地理图》中指出:许敬宗的伏流说,“盖取(黄河)重源以为本祖。独不思济其果能伏流,则当高宗之世,荥口虽不受河,犹有溢流汨出地底,则伏流之说信矣。今其河水不入荥口,则荥泽遂枯,尚言伏流,不其诬耶”。清代胡渭说:“河大而济小,济既入河,河挟以俱东,济性虽劲疾,恐亦不能于大河之中曲折自如若此也”。他并引林之奇的话:“济清而河浊,济少而河多,以清之少者会浊之多者,不数步间,即清者皆巳化而为浊矣。既合流数十里,安能自别其清者以溢为荥乎?”但胡渭在对济“入干河,溢为荥”表示疑义时,却又认为:“济渎所经之地,其下皆有伏流,遇空窦即便涌出。”仍未摆脱伏流说的影响。

“河北之济”与“河南之济”两者毫无关系,前者是发源于今晋、豫二省交界处王屋山东南流入黄河的一条支流,后者则和漯水一样,是从黄河分出而东流入海的一条支津。“三伏三见”无非是承自黄河重源论的一种臆说而已。

 

三、济水的流程及其变迁

 

济水在春秋时代即为中原地区沟通东西的重要河道。吴王夫差与晋平公会盟于黄池,即特由淮、泗北上凿菏水以通济。关于济水的流向,据《水经》的记载,两汉三国时,自成皋县(今河南汜水西)北从黄河分出,东流经荥阳县(今荥阳县)北,过荥泽,经阳武县(今原阳县)南,封丘县(今封丘县西南)北,平丘县(今封丘县东)南,济阳县(今兰考县东北)北,冤句(今山东菏泽县西南)、定陶(今定陶县西北)县南,至乘氏县(今巨野县西南)向东北流注入巨野泽

从巨野泽北出以后,东北过寿张县(今东平县南),汶水来汇,北过须昌县(今东平县西北)、谷城县(今平阴县西南东阿镇)西,临邑县(今东阿县)东,卢县(今长清县南)北,流至今济南市的泺口镇,这段河道大略和今黄河相同。泺口以下则在今黄河以南,经菅县(今济阳县东)南,梁邹县(今邹平县北)北,临济县(今高青县东南)南,过利县(今博兴县东)西,东北入于海。其中临济县以上一段,约当今小清河之南;以下一段,约当今小清河之北,晋代以后又有所谓“别济”的名称。

到了北魏时代,据《水经注》记载,济水自荥泽以东至巨野泽,已分成南济、北济二派:南济经过阳武县、封丘城之南,大梁城(今开封市)、小黄(今开封东)、东昏(今兰考县东北)县之北,济阳、冤句、定陶县之南,至今巨野县西南入于巨野泽;北济则经过阳武、封丘、济阳、冤句县之北,乘氏(北魏时移至令菏泽县境)、城阳(今菏泽县东北)县之南,至今郓城县西南入于巨野泽

 

郦道元《水经注》在提到济水东流荥泽时,对注入济水的荥渎与扈亭水,均有“今无水”的记载。至于济隧,更明确提出:“水脉径断,故渎难寻”。说明当时,黄河南岸至巨野泽之间的济水已阻塞不通。早在东晋桓温北伐前燕时,即因巨野泽之西水流已断绝,他不得不另开桓公渎,凿巨野百余里引汶水会于济,利用巨野泽以下的济水以沟通黄河的运道。说明在晋代黄河与巨野泽之间的南济和北济就已断流了。

唐代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志》关于济水的记载,已不及巨野泽以西,所述济水的历程:南起浑城县,流经须昌县西,卢县东,长清、历城、全节县北,临邑县东,临济县南,章丘县东,济阳、邹平县南,经长山、高苑、博昌县北由蒲台入海。杜佑说:“今东平、济南、淄川、北海界中有水流入于海,谓之清河,实菏泽、汶水合流,亦曰济河”。李吉甫所记唐代济水经行的地方,正是属于杜佑所说的这四郡之内。济水下游所存留的这一段河道,由于利用菏泽、汶水作为水源,泥沙少而清澈,因而济水的名称已逐渐为清水的名字所替代。

五代、北宋曾经疏导过南济故道,自开封而东,经今兰考、山东定陶注梁山泊,下接济水,名叫五丈河(广济河)。用来沟通山东地区至京师间的漕运,与汴河、惠民河、金水河并称为“漕运四渠”。但为时不久,又复湮废。北宋以后,受到黄河决徒的影响,伪齐刘豫导引泺水东行,入济水故道,于是济水的下游河道,便分别被大清河、小清河所占夺:自汶口至泺口一段,变成了以汶水作为源头的大清河(又名北清河)河道;大清河泺口向东,由济阳、蒲台(今滨县南)、利津入海,与今黄河河道相同;自泺口以下一段,变成了以泺水为源头的小清河,由章丘(今章丘北)、邹平之北,高苑、博兴之南,东流入海,与今小清河河道大致相同。从此,济水已不复存在。

 

四、济水的湮塞

 

司马彪《续汉书·郡国志》有王莽时大旱,济水枯绝的记载。其实当时济水断流,主要还是由于王莽始建国三年(11年)的一次河决,受患达四郡三十二县,济水和汴渠都被它侵毁,直至东汉初王景治河,才把这两条水道修复。济水源于黄河,当然首先受到黄河决徒泛滥的影响。济水从黄河分流时所挟带的泥沙,自东汉以后荥泽逐渐淤塞,使济水上游失去了沉淀泥沙的所在,济水也就日益感受到黄河泥沙的威胁。此外,鸿沟系统中的各渠道,皆自济水分出,如战国以后中原水运交通的干道狼汤渠,即在今开封西北分济水南流,经令淮阳之南流入颍河。几条与狼汤渠连结的重要水道如汳水(下游又名获水)、睢水分流入泗,涡水分流入淮;再加济水从封丘分出一支东北流的濮水,从菏泽分出一支东流入泗的菏水等。这些河流都分泄了济水的容量,使济水的水源日渐枯竭,水力微弱,不足以冲刷泥沙,淤塞更势不可免。

另外,还有一些人为的原因。西汉以来,汴水和济水同在一处受河,同是黄河的支津。它们也同受黄河淤决之害。但到了唐宋时期,由于汴渠是政治重心的中原与经济重心的江淮地区漕运转输的大动脉,它也就特别受到唐宋两代封建统治者的重视,不惜一切力量进行修浚,使它能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维持不敝,而济水的命运却大为不同,因为它的下游偏于东方,无论在经济或军事方面都不占重要地位,也就听任它日渐湮废了。

济水湮没以后,河南原阳县南,开封市北,以及山东东平湖北小清河入黄处起至济南市东北的这两段济水故道,都已为今黄河所占用;今山东西南部定陶县境万福河的上源及菏泽以东的赵王河,史念海考订确认为南济与北济的故道。今天,济源、济宁、济南、济阳等原来和济水有关的地名,仍东西并列,使人们还依稀想见它的遗迹。